叽叽歪歪

目的是统治世界哒!(自信脸)

牧马人

  “海洋是归宿。”水手说。在他一旁,牧马人抬起头瞧了他一样,又看看地上,他说:“但不是我的马该去的地方。”

  ……

  按照合约,牧马人要互送着这批挪威峡湾马跨过斯卡格拉克海峡到丹麦,再转航经过北海,最后在英吉利海峡从多傅尔港登陆英国,把这群孩子们送给英国皇室。

  他知道这是一次没有回头路的旅行。

  峡湾马是世界上血统最为纯净的马种。生在挪威,雪岭将他们隔绝于世,因而在漫长的演化中,峡湾马没有和任何其他马种有过混血。纯血带来稀有,稀有带来高贵,因而使峡湾马成为了国宝。而代价是,任何被送出国境的峡湾马都不得回国,以免污染血统的纯净。

  这三头马儿,两个是男孩,一个是女孩,都是不到三岁的好孩子。牧马人的脚下,正是装载了那三匹小马的船舱。

  他想到当初接走他们时的样子。就像诱骗未成年的人类儿童那样,他拿着一捆草料,一个又一个地哄骗他们套上缰绳,然后就再也没回过他们的族群。

  想到这里,他不由得愧疚起来。他记得那些官员神气的样子,他们都昂着鼻子看人,脸上就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光滑,大胡子也一个比一个亮。他们从那翘起的鼻腔里哼出几个字:“总理要你准备三匹最好的小马当国礼。”

  “最好的小马?”牧马人疑惑道。

  “毛色,健康状态,体力,都要一流的,尤其是不能要成年的马。嗯,没有人喜欢一匹成年的马。”

  他局促起来,回头看了看马场,四十几匹马儿正在里面吃草、竞速,时而有马儿抬起头看向他,好像在说:“嘿,父亲,他们是谁?”

  “好孩子。”在船上,牧马人说到,“请怪罪我吧,把后半生的所有思念都怪到我头上吧。”

  他最终选择了沙丁鱼、橡树和云,他们都是马场里最听话而又最富有潜力的;尤其是云,这位小姑娘的眼睛绝对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纯净的。

  水手给面包加上一片柠檬,他吃得很开心。

  “为什么是柠檬?”牧马人问。

  “我还想知道为什么是沙丁鱼呢。”水手回答道。

  “什么沙丁鱼?”

  “你脚下的那匹公马。”水手指了指船舱,“大海不一定是马的归宿,但一定是沙丁鱼的归宿。”

  “哦,这个啊。”他旋开一瓶鱼子酱,“因为他跑的很快啊,就像海鱼。”

  然后,牧马人拿勺子把鱼子酱刮到面包上去。这个时候,水手忽然笑出来:“我说你,那也得叫金枪鱼吧。”

  “什么金枪鱼?”

  “嘿!”他伸出手勾住牧马人的肩膀,“你是真的对海洋一点都不了解吧!论速度,还得是金枪鱼快啊!”

  “我为什么要知道……”他嘀咕着,咬下一大口面包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海面的生活对于牧马人来说是新鲜的,这让他想起了体内那维京人的血液。不过,时间久了也就免不了乏味起来。

  这期间,他会时常呆在船舱里,摸摸这些孩子的脖子,对他们说说话。起初还会有船员对这种行为抱以新奇的看法,再后来也就没人说什么了。

  “好小子。来啊,吃,来啊。你看看橡树。嗯?看看人家,老实又沉稳,总是把东西吃得干干净净。看看你,嗯?吃得哪里都是了是不是?瞧瞧你的毛发,粘着这些东西可不讨小姑娘喜欢。”他一边说着,一边用小刷子刷掉沙丁鱼身子上粘的草料。小沙丁鱼用鼻子蹭了蹭他,回赠了感谢。

  “后天,运气好就是明天,我们就可以进入英吉利海峡了。”水手说。

  “哦,我多希望我一下船就能看见他们给我准备的翻译。我不会说英语。”牧马人说。

  他的一生都在那个挪威马场里度过,别说别的国家,他连别的山头的草场都没有见过。

  夜晚,天空晴得出奇。那宇宙万圣都露出了真容,用星光昭示福音。水手拉起牧马人说:“走啊,这种晚上睡过去难道不可惜吗?”

  “是有点。”他理了理衣领,“以前也见过这种好天气,但是再怎样都会有山脉挡住那些星星。海上的话,应该不会有什么东西挡住星空吧。”

  他们来到甲班最前方,这里高高翘起,只比船长室低一点点。

  “如果橡树也能放出来看看就好了。”牧马人说。

  “怎么?”

  “嗯……他从出生就是个镇静的孩子。只有在这种时候,别的马儿都睡了,只有它躁动着要出栏。我便会把它和他的母亲一起拉出去……哦,他妈妈树莓在去年死了……”

  “哦,那还真是……”

  “死在故乡的草场,她是幸福的,没有被卖到别的省份。可悲的则是这些孩子,他们再也回不了家了。”

  “我听说了。”水手顿了顿,“你也回不了家了,对吧。”

  “……是啊,我是最懂养峡湾马的。”

  ……

  海上的天气是不可信的,第二天,船就遇到了逆风。

  “怎么会,这个季节不会出这种事的啊?”水手嘀咕道。

  “很棘手吗?”刚从船舱里出来的牧马人问。

  “嗯,搞不好又得晚几天到……”

  “收起风帆!抛锚!快快快!”船长的号令忽然传来。牧马人回头一看才惊讶地发现了天色的诡异。

  低垂的,厄难的黑山覆压着海面,朝船只吞噬而来。

  甲板上立马慌乱起来,到处都是穿梭的人影。

  “我呢?我干什么?”牧马人拉住水手问。

  大风中,交谈的声音被完全盖住了,耳旁只有呼啸,水手鼓足了气喊道:“你给我钻进船舱守好你的马!”

  于是他连忙翻下甲板,就在这时,天色彻底的黑了下来。他在摇晃的走廊里撞来撞去,摸索着点燃了油灯,然后快步向马匹们的舱室赶去。

  “一,二,三。好!都不要害怕,小家伙们,我们会没事的。”

  三匹马儿,就连平常最沉着的橡树都开始慌乱地把头摇来摇去。云瞪着那颗美丽的眼睛,此刻则写满了恐惧。

  “哦,不要怕。相信我们的水手朋友吧。”

  忽然,一声巨响传来,整个船舱猛地向一边倒去,好像要翻过去了一样。牧马人知道,这是船锚成功挂上了某个礁石,船体才会急停导致了倾斜。

  但紧接着,又是一声巨响传来,船身再次摇摆起来。

  “没挂住?”牧马人疑惑道。

  随后,又是一声巨响,而船身却没有再摇晃了。

  外面发生什么了呢?牧马人疑惑着,他回头交代好马儿,摸了摸他们每一个的脖子,然后沿着走廊向甲班走去。

  风声再次变大了,狂风裹挟着雨水和海水灌进仓内。牧马人连忙掩上活板门,他看向了船长室。

  船长室亮着油灯的光线,和他手上的那一盏,是船上唯二的光源。而在那一边,船舵上绑着几根绳子被绞死住了,掌舵的人却不知踪影。

  “掌舵人呢?大副去哪里了?”他喊到。

  忽然,一种金属的触感出现了他的后脑。牧马人刚想回头,却听到:“别动,你是牧马人对吧?感动一下老子就毙了你!”

  牧马人颤声道:“你是?”

  “大副!不过放心,你要是配合,我就留你一命!”

  他立刻便理解了自己的处境:大副趁乱叛变了,船长恐怕已经死了。

  “你想要什么?”他尽量冷静地问。

  “这船上能值得人铤而走险的,不就是你那三匹峡湾马吗?只要卖掉,足够船上所有人享一辈子清福!而那个愚蠢的老头居然只向政府要了几万而已,真是个杂种!好啊,现在他死了!是我说了算!等风暴停了,我就到尼德兰去,哪里有不少人对你这东西集齐感兴趣啊!”黑幕中,男人阴毒的声音一遍遍地刺着牧马人的耳朵,令他涌上一股绝望。

  “然而!你的好日子到头了!”水手的声音突然响起,他收起棍落,一声木板和头骨相击的声音传来,大副倒下了。牧马人回头看去,油灯下,水手的木板还粘着一点血水。

  “老兄!是你!”牧马人惊喜道。

  “是啊,当然是我!大副杀死船长时我就在铁锚那边。这里只有两处灯光,除此以外就是一片漆黑。从这个老混蛋站到你的灯下的那一刻,除你以外的世界对他来说就是瞎子的世界了!”水手得意道。

  “所以我们都没看到你。原来如此。”

  他们就像一对英雄故事的主角一样相拥在一起,好像这真的是一个喜剧。

  “是啊!瞎子!”大副喊到。

  “碰!”枪声响到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牧马人还愣在原地,他低头看了看,胸口好像渗出了什么东西,细看有些泛红。不等那一丝意念产生,又是“碰!”,然后他和水手一齐跪了下去。想要叫喊,肺叶却已经被洞穿,那听上去就像是弹簧摩擦一样的呻吟,拉扯着无力的肺,无力地振动着心脏,无力地,最后看了一眼大副。而大副则是癫狂着,头盖骨好像裂开了,手抖着放下枪,居然是没一会便先一步晕厥了。

  “沙丁……”牧马人说。

  “沙丁……鱼!”

  “沙丁鱼!”

  “沙丁鱼!橡树!云!云……”

  油灯终于脱手落下,滚落到一旁,好像一道流星。

  风暴的气息依旧浓烈,而他已经没有力气抬眼看那风暴。船身摇摆着,油灯在甲班上滚来滚去,而他就拿最后的力气紧盯着那盏油灯,好像要从那流光之中看到一只纯血的宝马。

  在某一个震颤后,油灯碎裂了,燃油带着火焰坠入了活板门的镂空网眼。虽然暴雨依旧始终侵蚀着牧羊人眼前的光,火苗一点一点溶解在风暴里。

  然而,只是一个火星,它弹入了挂毯的纤维世界,随后是一点火苗,接着引燃了整个挂毯,后来是舱室的木制墙壁,终于,赤红的暴君吞没了船舱。

  三匹峡湾马在烈火与巨浪间挣扎。船体被烧得支离破碎,马儿们便在无数次惊叫后在碎片间跳跃。

  为首的是云,她首先看见了牧马人尸体被烈火烧得只剩一半的惨状,随后精神崩溃跳下了废墟,最后消失在黑暗里。

  那之后是橡树,他只是犹豫了几秒钟,便不再惊恐,体态镇定,像个绅士一般走进了牧马人背后的烈火。

  最后是沙丁鱼,他四处看了看,终于停止了一切动作,于是呆在原地,等待着沉没或者烈火……

  牧马人的尸体只剩四分之一还不是焦炭。烈火中,他的眼球胀圆,一直看着那一边马儿们的动作;某一瞬间,那只沸腾的独眼好像眨了眨,随后便瘪了下去,永远闭上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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